伪情色电影演员拍床戏：爸妈怒摔电脑

伪情色电影剧照

　　有时候我们甚至不知道该称呼这些流传在网络上的电影为什么。伪情色电影？外围电影？或许它们都不算电影？2013年，它们来势汹汹，似乎要占领互联网的阵地。这些电影究竟是什么人拍的？他们为什么要拍这些电影？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似乎很多人难以理解。

　　特征1 疯狂的情色暗示

　　有一天你无意中点开一个名为“明骚暗贱两相欢”的豆列，你大概会惭愧自己的看片量实在太少，这些电影名字简单直露，如《青春失乐园》、《干爹》、《外围》、《第101次约炮》……它们大多集中诞生于2013年，分布在大小视频网站，时长从20分钟到100多分钟不等，有一个从“微电影”升级而来的总冠名——互联网电影。导演管晓杰属于制造互联网电影的先锋之一，在他的百度百科里，有一组惊人的数据统计，《青春期》点击率6亿人次，《青春失乐园》点击率10亿人次。这些数据如何统计而来？一位匿名制作人解密——“你打开hao123主页，有一个视频网站集合，我们的点击量就源于这些视频网站的全网统计。”周刊记者看到，这些视频综合网站有26家，在优酷网站上，《青春失乐园》的播放次数为186.8万次，10亿的点击率看上去像个宣传神话。

　　现状

　　该制作人说，由于有太多跟风视频涌进视频网站，竞争变得激烈，过去可以在首页宣传一周的优厚待遇现在可能只剩下一两天，点击率不行立马被踢出首页。但即便是这样，这种类型的互联网电影还是看起来在壮大。

　　特征2 非科班的导演、非科班的演员

　　在那个豆列里，列了53部同类片，有着许多重复的创作者名字，他们似乎在形成一条新的产业链，生力军包括何自强创立的锐影业，宋健君的君映像，管晓杰则干脆把自己的公司取名为互联网电影集团。有一些主演的名字来来回回，如管晓杰的御用女主角赵奕欢，号称宅男女神，主演了数部如《海天盛筵·韦口》、《丝袜会所》等片的王瑞儿，当然还有一度话题的郭美美。导演们通常非科班出身，管晓杰最早做过记者，何自强则是校园DV爱好者，演员的履历看起来更专业一些，中央戏剧学院、北京电影学院进修……最不济的也是播音主持等相关专业，大多都有过平面模特的经验。何自强说，他们拍的电影和传统院线片制作过程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有剧本创作、选角等过程，“我们也会跟大的经纪公司联系选演员，但是这些公司的演员，即便是新人，都还是太贵了。可我们的标准还是演技得过关。”

　　现状

　　一位不愿具名的后期制作人员则这样描述这个行业的“盛况”：已经有不少外包制作公司，有专门带这些不知名小演员见组的经纪人，活挺多的，我不少朋友都转行做这个了，因为视频网站的需求量太大了。

　　特征3 付费分成的盈利模式

　　在2011年的视频网站版权监管工作会议上，有18家视频网站纳入主动监管工作名单，“正版”成为视频网站关键词。在购买正版影视作品的耗费高企的同时，视频网站开始重视原创，最关键的是这些电影可以为视频网站带来新的盈利模式。理想的状态是这样的，网民们掏出5元钱可以观看电影院里无法看到的新鲜作品，互联网电影的制作公司和网站按照付费点击量有比例分成，这是一块巨大且诱人的蛋糕，终有一天在网络上花钱看电影会成为消费习惯。管晓杰们成为这块市场的开路先锋，互联网电影集团旗下的光影华视官方微博曾转发一组数据显示，《上位》网络付费人次超100万，实现单部微电影500万盈利。宋健君的《身度》则在天翼视讯网站上付费首播。看上去都在朝美好的理想状态接近着。

　　现状

　　事情慢慢起了变化。何自强说，跟风之作太多，毁三观的太多，市场要毁了。他所谓的“毁三观”是指，紧跟而起的电影大多如本文开头所叙——一个强烈性暗示的标题和活色生香的海报，外加奇葩的剧情介绍。“门槛太低，有的视频一个星期就做出来了，30万就能拍。” 业内编剧M如此爆料。

　　他们的生存百态之创作者

　　“对准情色领域有什么问题？”

　　《干爹》是何自强的第一部互联网电影，他说原本这个电影的名字叫《莫儿》，即剧中女主角的名字，他的计划是在“父亲节”播出，希望传达亲情战胜物质的概念，但后来，他听取了朋友营销团队的建议，“《干爹》这个名字更有宣传噱头。”在这部电影的开头，有女主角和干爹的亲热戏码，镜头香艳却大半意义不明，何自强承认，从影片的角度来说这些其实都不必要。但他同时为自己的这些作品做了归类——伪情色现实主义电影。他不认为把视角对准情色领域有什么问题，因为这是常见社会现象，只是略有些敏感。在《干爹》之后，他又相继推出了《妈咪》和《青春盛宴》，《青春盛宴》原名《外围》，时长127分钟，据他介绍投资超过300万，编剧马琦表示，如果是赶在网络热议“外围”的时候就推出，反响应该好得多，“正是因为我们不像那些片子一样，我们半年才能拍一部。”两位创作者坚持认为，和后来者相比，他们的电影制作精良得多。但他们也知道，有些观众点开视频的目的：“没关系，他们看了就好，吸引他们观看是第一步，之后他们就知道我们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不过那位不具名的后期制作人员很直白地说，“看这些名字就想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嘛，我修片时都是一路拉到最后，看有没有(露)。”一位匿名视频网站工作人员则向周刊透露，色情和暴力永远是网络流量聚集点，“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些片子里不可能有你真正想看的，但你的好奇心还是会驱使你点击观看。对网站来说，只要你看了片前广告，后面不管是快进也好，关掉也罢，足够了。”他同时也厘清了存在的误解：“这些电影不是我们的自制剧，网站没有投资，是他们愿意免费提供版权给我们播放。”包括《上位》、《青春期》等在内的电影主题大体集中在娱乐圈边缘地带，总有几个各怀鬼胎的青春闺密，衣着暴露，台词粗俗直露，可是点击数字说明一切，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大批更加直白、更加“形而下”的互联网电影诞生了，《莫陌》、《绿茶妹》、《私处地带》……名为“IVAN”的豆瓣网友总结此类电影的共性：女性AV化，剧本低俗黑暗化，价值观混乱，毫无节操……纯为点击率。它们通常的制作成本不超过50万，透过付费模式企图获利，何自强强调，“那些几十万就拍出来的跟风之作点击率不会高的，想要靠付费盈利，也是很难的，能收回成本就不错了。”编剧M则指出，太多跟风之作动机不纯，“有的就是老板为了捧自己的女朋友，现在院线电影投资高，老板也不傻，就拍个互联网片哄女朋友开心呗。”

　　他们的生存百态之投资人

　　“再这样拍下去，被封杀是迟早的事。”

　　观望的投资者对互联网电影行业这个新生事物跃跃欲试的同时又心态矛盾，看似前景广阔，但显然目前的盈利模式并不明朗，所以具体的直接互联网电影项目的投资非常少，何自强说拍了三部电影，都没怎么挣钱，因为不可能找到投资，互联网电影不像院线片，投资人没有直接盈利办法，怎么会投钱呢？管晓杰的《女人公敌》做的是某化妆品网站植入营销，何自强的三部电影资金也基本来自大大小小的广告商，以及他自己垫付的超支部分，他说，现在他还欠着几十万的外债。不过投资人文卿(化名)的说法有所不同，和互联网电影的创作者们共处一年多后，她觉得理念完全不同，最终放弃，“他们太急躁了，按照这个路子来做电影，是不会吸引到真正的投资人的。”文卿原本是一个怀着美好电影梦想的外行人，有天和电影学院的朋友吃饭，聊到自己写了个剧本，朋友建议说，现在互联网电影成本不高，你这个本子可以找人拍出来嘛。听到朋友说成本只需要30万时，文卿有点雀跃，她几乎是一头热地撞入了这个圈子，“我就是用搜索引擎找的，看到了一个很红的电影的推荐语，写着这是令人潸然泪下的电影，于是我就通过微博私信联系上了XX导演。”导演很快回信，且否定了她自己写的那个剧本，文卿接受了导演的说法：“你这写的不是电影，就是一个梦。”之后，文卿开始帮他介绍资源，除了希望给他找到投资，也包括视频网站的朋友，忙碌了一年多，文卿总结：归根到底我觉得我们需要讲一个好的故事，有一个好的制作团队，特别是这个故事的原创者很重要，可是在整个互联网电影急躁的氛围中，似乎每个人都在追那种情色噱头，耐心会被冲击，静下心来做的故事太容易被淹没，这样的环境太不适合我了。她为她见到的导演担心，再这样拍下去，被封杀是迟早的事，可是，对方告诉她，没关系，可以换个名字再接着拍。文卿最后对周刊说，她暂时不会再跟进这样的电影，她所坚持的电影梦大约需要“等风来”。

　　他们的生存百态之演员

　　“爸爸妈妈非常生气，才看了几分钟就把电脑摔了。”

　　安徽广播学院毕业的陈静一直很喜欢表演，有朋友跟她说，有个导演想拍摄一部反映社会现象的微电影，于是她去试镜，并最终出演了《干爹》的女主角。非科班出身的她在这部电影之前完全是零基础，“这部戏本身就是小成本制作的，基本上也都是大伙儿的第一次，所以准确来说是有缘人凑在一起的创作。”试镜时何自强让她演了影片最后女主角和父亲冲突的那场情绪戏，陈静看了剧本，也感觉不错，“我觉得这个电影可以很直接的抨击现下那种金钱至上的社会观、价值观。”不过给她的剧本里并没有情色部分的文字版，只是导演提到，会有一些“镜头”，但是很简单。陈静一共拍摄了三天，当她要和剧里的“干爹”拍摄床上镜头时，“我和金老师真的是非常不适应，因为真的和当初想象的很不同。”何自强也知道他们的紧张，拍摄前说了很久的戏。可即便是这样陈静还是过不了关，“这组镜头拍了很久，我总是非常不自然，后来是导演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我和金老师分开拍摄和借位拍摄，我才勉强拍摄完。”陈静说她不喜欢这个电影最终的名字，觉得俗气，她也知道有些观众正是冲着这个名字来看电影的，企图从中看到什么，“后来我家人也看了，爸爸妈妈非常生气，才看了几分钟就把电脑摔了，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臭骂一顿。”她觉得外界对她拍这些电影有很大的误解，在沉静了一年多后，她决定和何自强的公司签约，“在拍了让你不开心的情色戏后？”周刊记者问她。陈静说，何自强导演对她很尊重，很照顾，大的经纪公司会“势大压人”，把演员当工具，所以即便有不少公司找她，她还是选择了何自强的团队，“现今社会上有几个公司几个老板可以把艺人合同全权交给演员，由演员修改？我想除了面对特别红的一线大牌演员，其他的小演员都没有这样的权利吧，而且我们之间也有协议，不再拍摄情色电影，这些在合同里都有规定，所以比较放心。”相比较陈静，拍摄过《铜雀台》、《大魔术师》的王梦婷要有经验得多，她出演过管晓杰的多部电影，面对情色镜头是否必要的提问，她的回答很专业：“这只是导演赋予角色本身应有的生活轨迹，剧情需要，就我们而言，它不是情色，是我们作为演艺应该有的职业精神。”

　　观众小调查

　　“为什么看这些都要花钱？”

　　周刊随机调查了数名曾观看过这类电影的观众，25岁IT男“进击的小胖”称自己是以研究的态度去看这类片子的，尽管这遭来他同伴的嘘声，“当然一开始是被海报吸引的，各大网站还有推介，加上又是免费的，于是就点进去看。不过说实话这些片子真没什么好看的，那句话说得很实在，你以为有点什么，其实什么都没有。这些小电影对观众来说，女主角的身材其实不是重点，单纯看身材，为何不去看岛国片？重点是这个片子的场景和氛围能不能吸引你，能不能让你产生欲望。(所以你产生欲望了吗？)没有，裤子都脱了，发现没有任何值得脱裤子的点。当然，如果以后收费的话绝对不看了。”其他宅男与他观点类似，都是因为海报和宣传语大胆又咸湿，“所以我们才会纷纷中招。”“Acfun27”试图更专业分析——“这些小电影画面鲜艳，场景浮夸，用光构图什么的都很模式化，有点类似于《喜爱夜蒲》，但制作水平差比较远，估计也就比大学工作室的水平高一点。题材也很雷同，基本上主题都是欢场有真爱，姐妹情可深之类的。” 25岁的传媒工作者“插秧老农”号称他看过《干爹》，因为某网站每天放首页推荐，在点开五分钟后他决定快进，不过他还记得电影的情节，只是记者发现他把女主角莫儿的名字错误记成了“小芳”。几乎没有人再愿意为这些电影买单，“好处就在不收费，收费要么看正经的，要么看四仔，看这些纯属浪费时间。”“Acfun27”的态度很鲜明。30岁的外企职员“大胃科波菲尔”肯定的是从这些电影里还是出现了几个走上正轨的演员，像王子文、赵奕欢什么的，但他也说，收不收费都不会再看这种“伪情色小电影”，要看就看“真情色大电影”。

　　平台回应

　　业界：这类题材肯定会受到关注

　　确实偏这种题材的点击相对会高一些，主要原因是网络电影的主要人群还是以男性为主，微电影在成本比较低的情况下，它也是降低风险或者快速获得回报的一种选择。

　　作为一个新事物的发展，它是会有一个波动和变化的周期。我看到的情况是整个微电影的发展，去年下半年一段时间，这种类型的影片非常繁荣，特别多。对于平台来讲，为了扩充微电影频道或者板块，前期需要大量的影片，只要质量不是太差的微电影，都会接受。到去年下半年，这部分内容太多了，也引起了我们的担忧，包括广电总局。并不是像你说的现在这类题材的数量越来越多，质量越来越差，其实是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一个是广电总局对制作方是需要有资格许可证的，这实际上提高了进入门槛。同时经过我们和微电影行业的沟通、合作，他们也意识到要拍一些多元化的，高品质的微电影，我觉得现在情况是在好转，并不是说在恶化。

　　我不是说以后这类题材就完全放弃，我会看它的制作类型，包括它的社会价值取向，网络电影的用户是以男性为主，那么这类题材肯定是会受到用户的关注，只要这个影片的质量确实还不错，同时在国家允许的范围内，我们也不是说完全都会拒绝和放弃。我讲的是以好电影的标准来审这个微电影，同时争取丰富网络电影的题材。

　　尾声：不得不面对的转型

　　何自强说，他拍的电影是给广大的屌丝看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可以取悦观众，当然他也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电影可以让观众看到更深刻、反映人性的东西，他说有的女生看完《干爹》，微博私信告诉他自己不会再跟干爹走了。还有一些人留言，《妈咪》反映了她们的生活现状。不过在周刊记者的调查中，有更多观众看完了并不太记得自己看了什么，也记不清他们看过的这些电影的名字，演员是谁，只知道快进了却没看到想看的东西。

　　另一个必须正视的事情是，2014年1月20日，广电总局印发《关于进一步完善网络剧、微电影等网络视听节目管理的补充通知》，通知中明确提出，从事生产制作网络剧、微电影等网络视听节目的机构，应依法取得广播影视行政部门颁发的《广播电视节目制作经营许可证》。互联网视听节目服务单位不得播出未取得《广播电视节目制作经营许可证》机构制作的网络剧、微电影等网络视听节目。由个人制作并上传的网络剧、微电影等网络视听节目，也被纳入到管理范围之内。而管晓杰和何自强都受到了点名批评，如今在某些大的视频网站，搜索《妈咪》和《上位》，得到的反馈都是页面不存在，摆在眼前的现实是，视频网站很可能不再接纳这样类型的作品。有趣的还包括豆瓣网，如果你是非登录状态进行搜索，是找不到《妈咪》这部电影的。何自强觉得《妈咪》并不是因为情色表达下线的，而是因为题材敏感，影响力又远超后续的跟风之作，“贾樟柯[微博]的《天注定》也上不了嘛。”他觉得是网友简单把电影理解成了卖肉情色片，而他原本想表达的是“人来自哪里，人生去向哪里”的终极哲学问题。即便如赵奕欢，也仍未从互联网演员真正跨进院线制作的门槛，她的最新作品仍是和管晓杰合作的《后备空姐》。至于其他一大批演员，从她们的工作计划中，也很难看到有眼前一亮的机会。在结束和记者的采访时，何自强再度强调，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电影了，“我会做一些更有正能量影片，做更多的互联网大片和精品内容。” 或者，我们对互联网电影的观察又需重新开始。